「入世學術」,可能嗎?@ 國立雲林科技大學(攝影/葉瑞其 2019.04.17)

歐美文化中的學術研究,源起於教堂。教堂中新進的修士稱為「學士」(bachelor),必須學習各種知識、技能和宗教儀式,成為通才(universalist)。幾年後熟能生巧,開始專精特定科目時,被公認為「大師」(master)。再進而能夠歸納一套原則,清楚描述現象,形成抽象理論,建構知識體系,有效傳授知識者,則被尊稱為「博士」(doctor)。英國知名的劍橋(Cambridge)及牛津大學(Oxford),就是由修道院轉變為學院的典範;正式制度化後,逐漸形成當代歐美教育的體系。早期在教堂的修士是不能結婚的(bachelor原意為「單身漢」);劍橋大學自1209年建校,直到1846年,學校老師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妻生子。[1]

在中國,雲南省麗江的納西族,保存著目前世界唯一「活著的象形文字:東巴文」。「東巴」是納西族人對祭司的稱呼,為「智者」之意。這些「智者」能歌、能舞、能畫,並且具備天文、地理、農牧、醫藥、禮儀等淵博的知識。他們所尊崇的原始多神信仰,被稱為「東巴教」。東巴祭司,除了作為傳統信仰的媒介之外,更扮演著「東巴文化」主要繼承者和傳播人的關鍵角色。

流傳於南亞及東南亞的「貝葉經」,是利用貝葉棕(Corypha umbraculifera)樹葉加工後,刻寫佛教經文的珍貴文化資產。而在雲南西雙版納地區,傣族(及週遭混居的西南少數民族)人民多數虔誠信仰南傳佛教。一般傣族男孩大約七、八歲時,就得剃度為僧,接受佛學教育及學習文化知識(若干年後,可以「還俗入世」,或選擇繼續在佛寺中修習)。「佛寺是學校,佛爺是老師,經書是課本」,佛寺曾是傣族人受教育、學文化、習禮教的重要場所。此外,傣族將貝葉視為知識、智慧與文明的象徵;除了用貝葉刻寫佛經外,也用來記錄天文歷法、醫藥、文學作品及法律規約等知識。貝葉對於傣族文化的傳承功不可沒,堪稱為其文化寶藏。[2]

許多傳統的人類文明中,都可以找到類似的案例。「出世」的宗教信仰,其實也是知識文明的創造者和傳遞者(宗教與哲學合一)。無怪乎,學術領域常有「殿堂」的稱謂,象徵其崇高且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。

然而,我們也經常看到關於學術「象牙塔」(Ivory tower)的批判,質疑部分學術工作者,如同中世紀的僧侶般與世隔絕,所提出的學術理論更是「脫離現實生活」。與實務完全分離的學術理論,還能有多少價值?

在大學裡,教師主要身負三種職責:「教學」「研究」,與「服務」。其中「服務」層面可能包含校內的行政服務,或是校外的社會(社群)服務。然而因為全球各大學的排名競爭,論文發表的量化思維,以及職級升等的考核制度,導致許多大學教師紛紛投入大量時間於學術研究與論文發表;相對下,要兼顧「教學」與「服務」,常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。長此以往,為人所詬病的「產學脫節」「學用落差」現象,就日益嚴重了。[3]

2007年,Gulati(2007)呼籲克服學術與實務鴻溝。[4] Van de Ven(2007)也提出「入世學術」(Engaged Scholarship)觀點,主張接受過社會科學訓練的學術工作者,與實務人士一同討論、互動與學習,共同探索科學尚未觸及的問題。透過「入世」(Engagement)讓學術更為活用、產生影響力。[5]侯勝宗(2016)進一步將「入世學術」詮釋為:「學術與實務雙方的價值交換,使研究者對社會(產業)感生更深層的互動關係,用研究回應實務的需求」[6]

基於上述論點,侯勝宗老師以其個人長達十二年的計程車產業研究歷程為個案,歸納出「以人為中心的『教學─研究─服務』價值整合模式」[7],提出六項產學互動準則,與學術工作者執行產學合作的321原則[8]4P步驟[9]。此外,在「臺灣計程車學院協會:翻轉工作、共善社會」[10]的個案中,揭櫫了「教學-研究-服務」產出間的相互關聯性。學術研究成果,可以發展為教學個案;研究的過程,學術社群也可以根據產業社群的需求,提供技術、實務或相關服務。

結合「管理─工程─科學」三角關係的「服務科學」(Service Science),侯勝宗老師找到一個落實產學合作研究的可能性;他試圖透過研究中心、社會企業、圓夢計劃等多元途徑,進行產學研究、教學與服務的價值整合,以具體行動,為「共善社會」的理念而積極努力著。侯勝宗老師不僅是一位頂尖的學術工作者,更是一個令人欽羡的「入世學術」實踐家。

(課堂筆記/葉瑞其2019.04.29)

 

[1]蕭瑞麟(2018),不用數字的研究質性研究的思辯脈絡,四版二刷(p. 87),五南出版。

[2]釋舜惠(1999),佛教特有的非書資料:貝葉經,佛教圖書館館訊,第十七期。

[3] 侯勝宗(2016),產學合作之價值創造與交換:「教學-研究-服務」整合個案之歷程與反思,臺大管理論叢,第27卷,第1期,155-190。

[4] Gulati, R. 2007. Tent-poles, tribalism, and boundary-spanning: The rigor-relevance debate in management research.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, 50 (4): 775-782.

[5] Van de Ven, A. 2007. Engaged Scholarship: A Guide for Organizational and Research Knowledge. New York, NY: Oxford University Press.

[6] 同註記3。

[7] 同註記3。

[8] 「321原則」的三,意指學術工作者應先確定所欲投身研究的產業與特定族群(群眾);二代表產學「雙方」的關係管理,意指學術工作者應務實地建立與該產業或組織間的合作關係;一代表「專一」(Focus),意指學術工作者長期專精於該產業或現象的追蹤研究。

[9] 「4P步驟」包括:具延續性的研究專案(Project)、長期投身於該研究歷程(Process)、深化獨特的研究體系(Program)、建構專屬且富特色的研究平台(Platform)。

[10] 侯勝宗(2014),臺灣計程車學院協會:翻轉工作、共善社會,溫世仁文教基金會與台灣服務科學學會教學個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