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口述:李莉瑪(緬甸拉祜族)、段玉林、張亞方
  • 紀錄:趙翊君、葉瑞其
  • 時間:2011年9月

段紹堂,雲南箇舊人,大理皇室段家的後裔,民國十五年生。三十六年參加地方自衛隊,三十八年共產黨進入雲南時,和兩名同鄉友人一起打死了七個共產黨員,之後在老家附近山裡面躲了半年,每天半夜,家人輪流給他們送飯;後來實在沒有辦法,於是開始逃亡。曾經被共產黨抓走,強迫勞改,只好刻意裝得呆呆的,讓人家以為他是傻瓜而疏於防範,然後利用對方要他去撿木柴的機會逃走。逃亡期間,一度有七天七夜沒飯吃,好不容易撐到一個少數民族村寨,四個人一口氣就把整頭豬吃掉...就這樣一路從雲南金平逃到越南萊州,再到西貢;沒有錢,只好幫人家挑水換飯吃。直到民國三十九年五月遇上當地國民政府的游擊隊(第二十五師),才加入成為法國僱傭兵(當時越南是屬於法國殖民地)。民國五十年,離開家鄉十多年後終於脫離戰爭而來到臺灣。

民國四十七年,段紹堂在緬甸江拉與附近山區的儸黑(拉祜族)少女李莉瑪結婚。當時李莉瑪只有十四歲(身分證登記民國二十八年生,實際應為三十三年生),在父母親的安排下嫁給段紹堂。結婚初期李莉瑪還是住在家裡,懷孕後才住到游擊隊營區。四十九年,兵荒馬亂時期,挺著大肚子的李莉瑪不得不跟著部隊逃亡。幾個月後來到泰國,長女(段玉林)在清邁的醫院出生,當時痛了三天才生出來,段玉林出生後第三天,就坐著「老母雞」飛到臺灣來。

段紹堂在緬甸打仗時,因長期處於瘴氣之中,患有痛風;到臺灣之後身體一直不好,剛開始幾年還勉強可以到田裡工作,後來身體不行了,田裡的工作就由太太李莉瑪一個人扛下來;女兒段玉林從七、八歲開始經常天還沒亮就得和媽媽到田裡面澆水,一邊打瞌睡,一邊從田裡面看著村子裡面家家戶戶慢慢升起的渺緲白煙。有一段時間,寒暑假還得到山谷邊放羊,當時段紹堂和張正武一起從臺中買了四十多頭山羊回來養,交給段玉林、段子光、張蔭壽、張應中四個小孩子 一起去放羊。那時候清境農場還只有綿羊,幾年之後,山羊繁殖到一百多隻,才由清境農場全部買走。

段紹堂病後收入不穩定,每到學校開學,就得四處籌錢繳學費。有一次得了肺炎昏迷住院,醒來出院時沒錢付,還好當時埔里基督教醫院的院長(一個好心的外國人)特別通融,同意他晚些再付錢。也曾經開過雜貨店,但一天賺不了幾個錢,大概可以買個雞蛋。民國七十多年中風日益嚴重,八十年更不良於行,二十多年來在太太李莉瑪的陪同下,不斷地走訪北、中、南各大醫院,把蘋果園的丙地賣掉還不夠付醫藥費。民國九十四年終於不治去世,如今已經落葉歸根了。隔年家人把他的骨灰迎回大陸,在家鄉又辦了一場喪事,席開八十多桌,全村的人都來參加。從前被段紹堂打死的七名共產黨員,在當地被立了好大的一個碑,上面寫著「人民英雄」。出殯時龐大的隊伍行經紀念碑,熱情的親友還在前面高喊著:『和平共處!和平共處!』。

段玉林,是家中的長女,唸高職時學的是建築,畢業後即出外工作,曾任職建築師事務所、埔里建設課、中華開發工程處。民國六十九年同村的張蔭壽結婚時,屏東信國新村的張亞方來作客,兩人因而認識,隨後於七十一年結婚。

先生張亞方,民國四十六年出生於緬甸,父親是雲南元江的大地主(民國元年出生)。雲南淪陷後遭共產黨清算鬥爭,於是在三十九年二月逃往越南萊洲,被法軍扣留審問後釋放,後來加入當地游擊隊,成為法國的僱傭兵,擔任軍需官,負責部隊財務與補給工作。之後隨著部隊一路到寮國,再到泰緬邊境的金三角,加入滇緬游擊隊。民國五十年,四歲的張亞方隨著父親到臺灣,在成功嶺進行身份登記後,分發到屏東里港的信國新村;當時爺爺也有來,是另外一戶,住在高雄美濃的精忠新村。

和許多眷村第二代的青年一樣,張亞方就讀軍校,當了十二年工兵。和段玉林認識、結婚後,民國七十五年退伍,當過大貨車司機,七十七年和太太段玉林一起在臺中創業開花店,賣清境的高冷花卉。民國九十二年,段紹堂年邁病重,母親李莉瑪要段玉林回來就近照顧父親。於是就在SARS正當流行的時候,段玉林回到清境規劃開民宿和餐廳,九十三年除夕開始營業。同年七月一日,張亞方結束花店的生意回來幫忙,隔天就發生七二水災(敏督利颱風)。

段玉林和家人經營的「雲舞樓民宿」在清境獨樹一格;尤其是用小時候吃過的家常菜,加上自己的創意,以及多次回雲南家鄉研究當地的口味,然後研發出專屬的「段家私房菜」,更令許多遊客讚不絕口!

「段家私房菜」不完全承襲大陸的作法,也不跼限在擺夷料理,因此隨時可以有更多的想法與創意加進來,成為真正具備獨家特色的「私房菜」。


 ※本文收錄於:葉瑞其主編(2023),《從異域到新故鄉──清境社區五十年歷史專輯》,第三版,南投縣仁愛鄉清境社區發展協會發行。

※《從異域到新故鄉》初版發行於民國100年10月(2011),隔年(2012)5月再版(增訂版),至2020年發行至再版七刷。